张毓辉:打通束缚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卡点堵点
深入研究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是当前推进卫生健康高质量发展的任务要求,也是强化历史担当、把握历史主动,推动健康体系转型升级和跨越式发展的重要路径。
当前,我国卫生健康发展已经进入新的历史阶段,面临诸多新形势、新挑战。新质生产力的提出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一方面,发展新质生产力是卫生健康高质量发展和加快推进卫生健康现代化的关键动力和战略抓手;另一方面,发展新质生产力这一重大方向,要求卫生健康系统从范式革新的角度,更加重视新技术、新工具等创新在卫生健康高质量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更加充分地认识到第四次科技革命驱动的新质生产力将带来不同于以往的新质卫生健康发展。同其他领域一样,新质生产力已经在卫生健康发展实践中出现,需要我们从理论上进行总结、概括,用以指导新时期的卫生健康发展实践。
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的
内涵和特征
习近平总书记对新质生产力的内涵、特征作出了深刻论述。结合卫生健康领域看,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是维护和改善人群健康过程中,由创新起主导作用,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等特征,不断推动预防、诊断、治疗、康复等卫生健康服务范式转换升级的生产力质态。其标志是经由技术和服务范式转换,推动疾病治疗或健康改善效率的大幅提升。其核心要素是科技创新,科学技术进入卫生健康服务过程与生产力的人和物要素结合,直接转化为更高质效的卫生健康生产力。
从医学史上看,医疗服务模式转变和范式革新多由科技创新所产生的劳动工具突破引致,如X射线检查的发明使人们对疾病的观测从体表进入体内层面;疫苗的发明使人类对部分疾病从被动治疗到有效预防甚至消除。
除了上述整体上的含义和特点,新质生产力的一个突出特征是强调创新的原创性和颠覆性。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的价值尤为体现在卫生健康服务的范式转换和“换道超车”方面。要高度重视新一代信息技术在医药卫生领域的应用,重塑医药卫生管理和服务模式,优化资源配置、提升服务效率。从这个意义上讲,新质生产力所带来的卫生健康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将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集中体现,成为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卫生健康发展道路建设和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推动力。
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具体涵盖诸多领域和维度,突出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是通过生命科学的创新,突破性地解决之前无法解决的人类健康问题。例如:PD-1单抗的发明带来了最具潜力的广谱抗癌药,使多种癌症患者的生存期得到显著延长;核酸和基因治疗、基因编辑技术的突破为血友病、渐冻症等难治罕见病的治愈带来希望;mRNA技术的发展使得人类能够更迅速有效地应对快速变异的病毒。
二是创新材料、创新药品和器械等体现出新质生产力特征,能够显著提升疾病治疗干预效果和效率。例如:利用微创瓣膜介入等技术,可以让心脏手术患者住院时间缩短1~2周,甚至实现当天出院;手术机器人技术能够将手术精度控制在亚毫米级,突破了人类手术精度极限,带来显著治疗效果;脑机接口技术正在为有效治疗高位截瘫、失明患者提供新的可能。
三是依托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医疗健康创新产品和解决方案日益显示出推动服务模式升级的巨大作用。例如:人工智能辅助诊断、手术规划与模拟、智能手术机器人及医疗3D打印等技术快速赋能劳动者,改变了原有诊断、治疗模式;人工智能新药研发和自动化实验室技术大幅加快药物研发进程、降低研发成本。特别是近年来,新一轮科技革命加快演进,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蓬勃发展,以数字化、智能化为特征的新质生产力已在卫生健康领域不断出现,医学人工智能、物联网、区块链等得到日益广泛的应用,直接对疾病进行治疗和干预的数字疗法在诸多疾病领域取得了显著成效,并推动疾病干预范式的转变。
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的
战略作用和重大意义
以满足需要为目的生产力发展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基础。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以科技创新为动能,能够为很多疾病诊疗和健康问题干预提供新手段;能够对医疗卫生服务体系进行重塑,催生新模式;能够为破解长期制约卫生健康发展的难题提供新的解决方案,对推进卫生健康现代化和建设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均具有重大战略作用和意义。
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能够促进疾病治疗和干预手段的创新,为加快推进健康中国建设提供关键支撑。从我国人群疾病负担看,慢性病已成为人群主要死因和主要疾病负担。一方面,新质生产力中的创新药品和器械等的研发,能够为部分疾病治疗提供新的有效手段,对降低慢性病过早死亡率等发挥重要作用,如一些创新药品能够治愈肿瘤等以往的不治之症。另一方面,慢性病大多与生活方式等多种因素有关,因此慢性病的防治客观上需要紧密依托新一代信息技术,加快形成数字健康服务全周期、全人群、全方位的新格局。例如,海南省在陵水县探索采用数字疗法进行糖尿病管理,部分人群通过不到两个月的干预,空腹血糖达标率从22%提升到39%,提高了17个百分点,取得了极其显著的效果。
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能够通过对生产要素的创新性配置,显著提高服务可及性。当前卫生健康领域还存在诸多未被满足的需求,但体系建设和人才培养都需要一个长期过程。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有助于缓解这一矛盾。例如,以数字疗法作为新型生产工具,对精神心理疾病进行干预治疗,能够快速提高现有卫生人员的服务效率。又如,为更好满足群众康复需求,一些地方基于物联网技术推出多款产品,帮助患者在家进行规范化、标准化康复训练,医生也可依托创新产品服务更多病人。
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还能推动劳动要素优化组合跃升,为破解诸多长期制约发展的难题提供新方案。在医疗卫生领域科技发展形成的新型生产工具能高效赋能劳动者,为解决诸多相关难题提供创新解决方案。例如,通过创新技术赋能现有基层卫生人员,如部署人工智能“辅助诊断”系统,利用数字化病例库、CDSS辅助决策等工具补充其诊疗经验;在卫生室配备便携化、小型化医疗设备,依托数字新基建,通过“基层操作+上级诊断”的机制改变原有的服务提供分工模式;将集成慢性病综合干预技术和诊疗方案的数字疗法与基层卫生人员结合,快速提升慢性病管理效果……这些做法可以有效缓解基层卫生服务能力不足的问题。
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能够降低医疗卫生总费用,提高卫生健康体系的可持续性。通过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一方面可以在科技创新和药品、器械研发基础上,结合十四亿多人口大市场快速迭代降低成本,从而降低卫生费用水平。另一方面,数字疗法等数字健康技术具有可复制、可积累、更低成本、更便捷触达等特点,能通过健康管理等方式有效降低总体医疗花费。如前文提到的糖尿病数字疗法,能够通过有效控制血糖避免后续发生心脏、肾脏等重大疾病和由此产生的高额费用,降低财政、医保和家庭负担。同时,与常规医疗服务相比,儿童孤独症、康复治疗等数字疗法能够显著降低医疗服务费用和陪诊照顾等间接经济负担。
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能够推动形成卫生健康事业和产业高质量协同发展的新格局。健康中国战略包含五项重大任务,其中一项就是发展健康产业。新质生产力的特征决定了其既是解决健康问题的有效手段,也是健康产业的最为创新活跃力量。例如,通过创新药械和数字技术来赋能基层医生,能够快速提升基层能力,同时也解决了数字健康产业发展的诸多痛点问题,提供了更广泛的创新应用场景。该过程是健康产业与卫生健康服务紧密结合的过程,通过融入健康中国等卫生健康发展整体目标,真正实现事业产业双赢和双向提升。
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能够以创新汇聚资源,加快推动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建设。当前,依托新一轮科技革命推动社会经济飞跃发展已成为世界各国共识。主要经济体竞相布局具有创新生产力的生命科学、生物技术、生物信息数据等生产要素和创新生态。我国以加快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汇聚全球创新资源要素,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与合作,更高效地提升我国和世界人民的健康水平,促进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通过共筑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的全球创新平台,不仅能激发和释放更多造福人类健康的新质生产力,还能以切实的成效提供不同于发达国家高成本、低绩效的健康解决方案,增强新质生产力助力中国特色卫生与健康发展道路的吸引力和引领力。
加快发展卫生健康
新质生产力的策略措施
发展新质生产力必须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发展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同样需要持续深化“三医”协同,调整完善卫生健康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领域政策,形成与之相适应的生产关系,打通束缚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卡点、堵点,实现卫生人才队伍提升、科技创新加速,特别是实现新质劳动工具在健康服务中的快速应用,加快卫生健康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及其优化组合的跃升,推动健康维护效率持续提升和模式转型升级。
一是要加快建设现代化的卫生健康人才队伍,强化劳动者创新意识和能力。在生产力的三要素中,劳动者是起主导作用的要素。在医疗卫生领域,劳动者即医疗卫生人员是起着主导作用的要素,也是推动科技创新转化为现实新质生产力的主体力量。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发展需要现代化的卫生人才队伍,以及真正用好人才的激励机制,切实发挥人才在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形成中的主导作用。人才队伍现代化需要建立卫生健康人才需求和供给相平衡的机制,高水平的全科医学、公共卫生与临床医学复合型人才等教育谱系更加完备,毕业后教育制度、继续教育制度更加完善,形成中国特色医学人才教育培养体系,特别是要强化在教育过程中创新理念的培养,全面建立与现代化国家相适应的现代化卫生健康人才队伍。同时,人才队伍现代化还要形成科学有效的卫生人才使用、评价和激励保障机制,全面建立符合行业特点的薪酬制度,使卫生人才的积极性得到充分调动。
二是要加快推动医学科技发展,为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提供核心动力。当前,科技创新已成为医学发展的核心引擎,应发挥举国体制优势,在居民主要健康问题和疾病风险、“卡脖子”领域、生命科学等中长期战略主题上取得突破。特别是要加快建设卫生健康科技人才队伍,深化改革优化长效激励机制,加快形成与新质生产力发展需求相适应的卫生健康科技人才力量。在调动各方力量的同时,需重点强化高水平医疗机构作为创新策源地的作用,建立健全临床研究平台和支撑保障体系,提高我国新药、新医疗器械及新技术临床研究、孵化、转化应用的全球竞争力。
三是要创新产品技术审评审批制度,推动科技创新加快转化为卫生健康生产要素。进一步加大对创新产品的支持力度,加快创新医疗器械上市进程,促进科研成果的快速转化。同时,需注重在实践中定期总结完善,适时调整监管政策,推动实现突破技术装备瓶颈,实现创新器械和产品自主可控等目标。
四是完善创新生产工具应用政策,加速创新产品在卫生健康服务供给中的应用进程。产品和技术能够获得定价和收费,是创新价值得到体现,并能在应用中不断迭代完善的基础。当前医疗服务价格由医保部门负责制定,价格项目在流程上由省级医保和卫生健康部门组织专家论证提出,报国家医保局备案。从现实情况看,新项目产品的准入审批周期较长,且由于应用数据相对缺乏等原因,越是创新型产品其周期往往越长,形成了“负反馈”,不利于创新产品在医疗服务中应用推广。建议将医疗服务项目和定价区分医保范围内和范围外两类,将医保范围外价格制定权限下放到省级医保部门。可积极探索基于一定条件的创新产品和技术价格备案制,既有利于新产品的应用,满足患者需求,也可为集中采购、纳入医保等政策提供真实世界数据基础。
五是多渠道系统推动,加快卫生健康生产要素组合优化跃升。充分发挥政府采购引导作用,为新技术产品应用提供稳定支持。在涉及基本医疗服务和脆弱人群疾病问题领域,可由政府投入,向居民提供创新产品。同时,加大对网络、算力等“新基建”的政府投资力度,为新质生产力要素组合跃升提供基础支撑和强大动能。纳入基本医保是创新产品和技术扩大市场份额、为更广泛人群接受的重要条件。应加快将创新产品技术纳入报销目录,优先将慢性病管理等成本效果好、群众社会关切度高的创新产品纳入医保。若纳入医保报销目录难度大,可考虑落实紧密型医共体按人头打包预付的政策,给医共体购买和使用创新产品的自主权;或学习三明医保支付方式改革经验,按病种打包付费后不再以医保目录为限制,医疗机构可根据患者治疗需要使用数字疗法或效果好的创新药械和数字健康服务。此外,商业健康保险也应真正发挥多层次保障功能,加大开发疾病早期控制和大病健康管理型保险产品力度,更多地将创新技术和产品纳入报销范围。
六是大力提升健康消费中创新产品比重,发挥需求侧对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发展的牵引作用。我国医药消费中创新产品的比重较低,应加快提升财政、基本医保等公共医疗卫生支出中购买创新产品的比重,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加快创新应用转化的“中国模式”。一般而言,创新产品营销前期一般采用“小规模、高价格”的模式,其可及性和受益面有限且费用高昂。政府公共消费可以发挥规模优势,使创新产品快速进入“大规模、低价格”阶段,在加速创新产品扩大应用的同时,助力其优化迭代。改变消费理念也至关重要。现实中,一些创新产品已经通过集采大幅降价并纳入医保,但患者不够了解,使用率低;也有一些创新产品是软件形态,很多患者不愿意为数字健康产品付费。这就需要依托医务人员等多种渠道,宣传创新产品的作用、价值和获取途径,逐渐改变居民消费理念。
七是积极参与全球创新卫生实践和国际标准制定,引领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建设。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必将改变全球分工格局,需要我国积极参与全球卫生治理,推动建立完善卫生健康国际标准、规范和法规。在未来全球卫生健康合作中,应继续高举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旗帜,坚持开放、包容、合作、共赢,积极参与乃至主导与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相关的国际法律法规、规则和标准制定,在医学科技、卫生健康数据等领域底层原理和关键技术方面形成突破,成为全球卫生健康规则标准的主要制定者和健康创新技术应用的引领者,推动卫生健康产业迈上全球技术链、价值链的中高端。同时,积极推动全球卫生治理变革,为卫生健康新质生产力在全球的发展创造更好国际环境。充分利用“健康丝绸之路”和其他区域多边合作平台,扩大卫生健康科技国际合作,与周边国家建立数字健康服务网络,实现新质生产力的快速扩散和资源共享。同时支持有实力的医药企业、民间力量在境外投资设厂或办医,推动减少贸易壁垒,助力相关国家卫生健康体系提质升级,携手共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